“请问,威廉姆斯先生在家吗?”
塞巴斯蒂安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人回答他。
考虑到目前时间就是生命,丹尼尔和塞巴斯蒂安在得到了拉芙希妮的提示之后,干脆直接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西莫·威廉姆斯的家门口:这个塔拉诗人的地址并不难找,由于他本来就与沃里克伯爵乃至深池关系甚密,两人很容易就从爱布拉娜那要来了他的地址。
但要到地址现在看来只是第一步,两人马上就从这个诗人这里吃了一个闭门羹——按照附近巡逻的人民服务团队员的说法,西莫·威廉姆斯今天并没出门,几乎肯定是在家的。但塞巴斯蒂安反复敲了好几分钟的门,音量逐渐提高到连对门的住户都打开门询问情况,西莫·威廉姆斯也毫无要开门的意思,那答案基本上也就剩下一个对方并不打算见客了。
“你说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大作家犯什么病,突然噶了?”丹尼尔摸着下巴,看着紧紧关着的房门,提出了一个有点无厘头的设想,“要是他现在正奄奄一息或者凉透了,那不能给我们开门好像也是情有可原……”
而丹尼尔只是无心之间的随口猜测,却让塞巴斯蒂安忽然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手,对丹尼尔说:“嘿,科恩同志,有时候我还真想说,你这人的思路真是有股歪打正着的天分。”
“什么叫他妈的歪打正着……你这是要干什么?”丹尼尔随口骂了一句,却看到塞巴斯蒂安后退几步,活动了一下胳膊,似乎有要助跑的意思,“你打算把门撞开?”
“威廉姆斯没有出门,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给我们开门,那情况显然很可疑啊,他搞不好真犯什么病了呢?”塞巴斯蒂安给他挤了挤眼睛,“为了确认情况,我看我们很有必要强行把门打开啊。”
“啊……你说的对,要是他有生命危险那就坏了。”丹尼尔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我跟你一起来,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把门撞开。”
“好,准备。”
“一,二,三,撞!”
两人一齐发力,猛地冲向威廉姆斯家的大门,只听哐当一声,两人这一次成功撞开了锁的并不是很坚固的大门,然后,两人便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威廉姆斯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威廉姆斯听到了他们在那里刻意招摇的谈话,但显然没来得及起身开门。看看被两人撞开的门锁,又看看正直愣愣看着自己的两人,威廉姆斯显得有些火大,大声问道:
“怎么搞的,你们是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闯进我家?”
“威廉姆斯先生!你原来没事啊。”塞巴斯蒂安反应的很快,立刻开始了表演,“我们本来是打算拜访您,刚才敲门很久没有听到动静,又听人说你没有出门,实在是担心你,所以……”
“好了,你们当我是傻子吗?这种拙劣的理由就不要拿出来了!”威廉姆斯有些生气——好吧,换了谁看到自己家门被人撞坏都不会高兴的,“我不欢迎擅闯别人私宅的没有礼貌的家伙,滚出去!”
“等等,您先冷静一下,我们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丹尼尔这会也说起了好话,“我们有些十分重要的话题要谈……”
“出去,不然我要叫人来了!”威廉姆斯站起身来,看起来相当恼火,“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我这里不欢迎你们,我绝不会和你们谈什么话的!”
“好吧,好吧,我们这就走。”塞巴斯蒂安连忙摆摆手,不过,紧接着,他就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在了一旁的一张桌子上,“但这叠资料请你务必看看,威廉姆斯先生,我相信这能给您很大的帮助——我们这就走了,如果您想找我们,可以向深池方面询问。”
不等西莫·威廉姆斯再发火,塞巴斯蒂安就拉着丹尼尔离开了这里。西莫·威廉姆斯刚打算坐回椅子,丹尼尔忽然又折回门口,对他说了句:“对了,实在不好意思把你的门撞坏了,我们回去就雇个修理工来帮你修门锁。”
“……”
等到从窗口确认两人离开公寓,诗人西莫才带着一肚子不愉快地走到门口,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家门——粗鲁的撞进来的两人撞坏了门上的伸缩式防盗锁,好在门框和门锁本身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坏,修理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麻烦的样子。
威廉姆斯也说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涌上来一阵冲动,拒绝给两人开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确实认识那两个人,而且也很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在过去的几天里,席卷小丘郡的这场猛烈而充斥着革命风暴,这位塔拉诗人并非毫无察觉,或者,应该说他对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触实在是太深刻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名塔拉人,特别是作为一个出身平民,向来以“重振塔拉文明”为己任,甚至曾经创作了不少颂扬抵抗精神的诗歌的文学家,威廉姆斯知道,刚刚发生的这场针对城市上层阶级的大清洗并不完全出于深池和所谓的NVBF的意志——塔拉人的怒火压抑了太久,而丹尼尔这个似乎对于杀人缺乏心理负担的家伙只是给这一大堆干柴上扔了个火把,然后,一切就熊熊燃烧起来。
排除掉杀人杀到连小丘郡的大街有不少路段着实红了两天这一因素,刚刚上台的这个以深池为主,NVBF从旁辅助的临时政权实际上甚至可以说是这片大地上空前仁慈的一个政权。是的,仁慈:
这个新政府几乎将维多利亚时代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塔拉贵族和塔拉资本家完全排除在外,而深池和NVBF这些出身草莽的领导者们一个又一个地出台着各种各样关于平权和保障平民基本生存权利的法案。
现在的小丘郡,再也不会有维多利亚工人工资待遇比塔拉工人高一倍的荒唐事发生,也不再有公园或高档商店门口胆敢挂着“塔拉人、宠物源石虫等禁止入内”的标牌。甚至就连感染者——那些过去连塔拉人都会撇过脸去的“不可接触者”,现在也不会被强行抓走隔离或驱赶出城。
医院里开辟了专门的源石病诊疗区域,以比过去低得多的平价为源石病患者提供疾病诊断和控制服务,各种公共场所不再强制对感染者进行检测和禁止进入,城里到处都挂起了“重度源石病患者,请前往医院源石感染科急诊区,接受免费源石抑制处理”的宣传横幅。
人们甚至能时不时看到一些感染者穿着统一的雨点迷彩军装,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城市中拉练,这些加入了NVBF的前动力工人可以说是新政权最好的宣传名片:这些人里有菲林,有鲁珀,有卡特斯,有瓦伊凡,甚至有不少萨卡兹人,这些曾因为源石病而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人现在意气风发地走在小丘郡的街道上,毫不在乎一些仍对感染者抱有疑虑的市民的指指点点——他们手里的突击步枪和胳膊上的NVBF锤剑臂章足以让最顽固的那些家伙也不敢对感染者轻举妄动。
以上这些都仅仅发生在几天之内,快得让西莫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有点过长的梦。只有街道上偶尔还能看到的淡淡血色,以及街上多得反常的塔拉人甚至感染者,能提醒他这座城市已经天翻地覆。
这样好吗?这样很好。但是西莫·威廉姆斯就是没法说服自己放下心里的那一点文化人的芥蒂——每当他开始觉得这个新政权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那个理想中的塔拉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这是一个杀得小丘郡血流成河的军政府,大量未必做过多少恶事(至少在他看来)的上流人士甚至是普通平民仅仅因为“歧视罪”就掉了脑袋,而这些人之中的不少本可以成为塔拉复兴的力量……
要是塞巴斯蒂安知道他现在的心理活动,肯定会摇摇头,评价一句“小布尔乔亚的软弱本质”,不过事实就是,类似西莫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的历史中都大量存在着。他们敢于在最严酷的重压下对高高在上的压迫者以笔为刀,以舌为剑,可等到普罗大众真的卷起浪潮,将那些压迫者砸的粉碎,这些人又要忍不住哀叹起文明的丧失了。
扯远了。
拿起刚才塞巴斯蒂安放下的那叠文件,西莫在直接扔掉和先打开看看之间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打开看一眼。他猜测对方可能是想让自己帮忙做些什么宣传工作,由于心里的芥蒂,他打定了主意不给他们提供帮助。不过,他只是稍微翻看了一会手里的资料,呼吸就急促起来。
这并不是让他创作什么宣传材料的请求,而是一本极为完备的塔拉语言文学专著!这上面记录了完善的塔拉语发音、语法和词句知识,甚至包含了大量连像他这样的塔拉语学者都不清楚的塔拉语运用方法。
许多他从塔拉人口语中整理出来的习惯用法在这部书中被推翻了,并指出了更规范的用法。毋庸置疑的是,这上面记录的“规范语法”的确比目前塔拉人的口语更优美、更有规律可循,如果能将其运用在创作中,将是塔拉文化复兴工作的一次飞跃。
这本和他现在所使用的残缺不全的塔拉语一样用维多利亚语字母拼写的塔拉语专著,甚至还提供了一份造型陌生的全新完整字母表(实际上就是爱尔兰盖尔语使用的特殊拉丁字母表)。虽然下面附注写着“由于某些原因,与泰拉通用字母存在较大差异,谨慎采用”,但……管他呢,古塔拉语文字早就完全失传了,这样一套与维多利亚语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字母系统反而更适合塔拉人的需要。
西莫·威廉姆斯看得越来越激动,他很快就忘了自己刚才还对着那两个NVBF的领导人大发雷霆,转而开始迫切地想知道这部仿佛从天而降的大作究竟从何而来,对方手里是不是还有更多塔拉语相关资料。
他在屋子里一边看着这些资料一边兴奋地走来走去,直到再也按捺不住激动之情,连外套都忘了穿就冲出门去,直朝着市政厅的方向冲去,甚至完全不顾自己家的门锁完全坏掉了——好吧,其实这个生活并不宽裕的诗人家里也没什么可被偷的东西了。
(PS:今天还是帮家里修了半天电线,蛮累的,就先更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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