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在重新回到坦克座舱之后,拉芙希妮一边小心地安放自己的尾巴,一边对丹尼尔问。
“什么事?问吧。”
“你们的世界真的没有源石吗?也没有源石技艺?”
“没有。”丹尼尔简短地回答道,“我听说有极少一些人有超能力(作者注:尤里大光头),但和源石技艺很不同。总之,绝大多数人都是我们这样的。”
“那么,你们的世界也有歧视和压迫,对吗?”
“有的,而且甚至有些比这里更残酷,毕竟个人反抗可能造成的破坏是极其有限的。”丹尼尔碰了碰驾驶员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前进,“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重视集体和团结的可贵——有句话这么说的,‘一朵鲜花打扮不出美丽的春天,一个人先进总是单枪匹马,众人先进才能移山填海。’”
“听上去有些矛盾……为什么人们可以既团结,又互相敌视?”
“因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不同,在一些情况下,这种不同一定会造成对立,继而造成压迫或对抗。在泰拉,也许是因为你们恶劣的通讯条件、更强的个人能力和源石的特殊影响,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不同变得更加显著。在我们那里,虽然大多数人的能力基本上是处于平均线附近的,但是团体之间的对立反而更容易表现出来。”
“为什么?”
“因为组织方法、理念和成员的不同也能制造巨大的差异性。”丹尼尔说,“譬如说,我曾经参加的联合游击队组织,就是由许多理念和形态不同,但大方向一致的抵抗组织组成的。
我们人民解放阵线(VBF)强调党性和指挥集中化——一切行动自上而下听指挥,作战行动也以交通线和乡村地带的运动战为主。此外,我们也更倾向于在敌人控制薄弱的农村建立根据地,组织脱产的专业化作战部队作为行动主力,而以群众武装为次要辅助。
而有个叫红色抵抗派(RAF)的就不一样,他们平时都在城市活动,广泛吸收普通工人,组织非常松散,几乎没有上下级的区别,而是一种协作式的关系,类似于业余俱乐部。他们会随机袭击敌人的驻军设施或者后勤补给,甚至有艺高人胆大的家伙会抢劫敌国开设的银行或绑架他们的要员。
还有些像是自由军团转型过来的国民掷弹兵(VG)之类的组织,则干脆就是使用同一旗号的各地区各自组织的独立小团体,这些打着一个旗号的组织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组织形式和行动风格,唯一的联系也就是理念相似了。
这些组织不同的组织方式,当然是因为组成他们的人有不同的信仰和思维方式,虽然他们殊途同归地都为了我们的祖国而战,但是却仍然没有完全结合到一起去,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们在此之外的分歧有多大了。
而据我观察,深池实际上也并不能免于这种分歧,爱布拉娜、阿赫茉妮、蔓德拉还有你,实际上你们都有各自的想法,对不对?但你们却能统一到深池这个组织里边,这恰恰不能说明泰拉人比我们那里的人更团结,只能说明你们的人更不重视组织内部的思想一致,只在乎它的象征意义。
这不能说完全是一件坏事,在艰难的时候,深池可以最大限度地集合各个方面的抵抗力量,但一旦等到情况稍有起色,它就面临着分裂的危险——因为你们对塔拉的未来该走向何方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可我们能怎么办?”
“深池内部首先要做到共同进退,对于那些细节上不能做到一致,但是大方向上支持塔拉独立的,用一个更大的框架与他们协作,就像我刚才说的VBF、RAF和VG都可以成为联合游击队组织的成员一样。”丹尼尔说,“不要害怕这会分散你们的力量,恰恰相反,如果把什么都塞进深池里,才只会让深池陷入无穷的内部消耗中。相关的工作我已经叫塞巴斯蒂安帮你们去做了,他比我更懂组织工作的细节。”
听了丹尼尔的长篇大论,拉芙希妮也思考了许久,然后才慢慢回答道:“丹尼尔先生,感谢你愿意教导我这些。我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你的话似乎包含着权谋的成分,但它们听起来似乎更让人……容易接受。”
“这不能算是权谋,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塔拉人想赢得革命,那他们应该怎么做。如果我是个阴谋家,我就会转而告诉你如何在赢得这场战争本身的同时,还要怎么铲除那些威胁你的权力的人——不,我不会那么做,我从来都不是阴谋家,我只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热爱他的国家和人民,别人是看得出来的。”
拉芙希妮盯着丹尼尔看了许久,然后忽然对他说了一句:“您一定十分热爱您的祖国。”
“与其说是热爱,不如说,除了我的国家,我什么都没有。”丹尼尔苦笑了一下,但在稍微停顿了一会以后,忽然罕见地露出了伤感的表情,“但现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还……还有很多,您……您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拉芙希妮察觉到他的失落,有些急切地说,“就算不能回去,您也正在带领我们进行着伟大的事业,这里的人不会忽视您的,您一定能遇到许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还有,也肯定能找到新的归宿的!”
“……谢谢,也许吧。”丹尼尔叹了口气,“反正打倒维多利亚之前我是绝不会倒下的——喂,奥托(驾驶员),我们到了没?”
“还有一条街呢,连长。”驾驶员扯着嗓子使劲盖过传动装置的巨大噪音。
“好,我探出去看看。”丹尼尔打开车长塔的盖子,“对了,拉芙希妮,等下你能操作磁暴线圈吗?”
“……”拉芙希妮呆呆的挠了挠头,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磁暴线圈。
“看来是不能,那正好,等下我们调换一下,你到车长塔这边来,我去炮位,你来和他们交涉,你比我更能代表深池,这样很合适。”
“和谁交涉?”
“和上城区的一些市民,我们要对他们展现原则,告诉这些人,塔拉革命不代表塔拉人从此就能为所欲为了。”丹尼尔做了个坚决的手势,并接着说道:
“首先,检举维多利亚人的歧视行为,这可以,但是不能是个维多利亚人都要惩罚,复仇可以,但不能复仇到无辜的人身上去。诬告好人的,一发现就处死。”
“处死会不会有点……”
“他们想处死别人的时候可不会这么想。”丹尼尔把拉芙希妮的后半句话堵在了嘴里,“其次,歧视感染者是决不能被容忍的,从现在开始,感染者在整个小丘郡都必须是拥有平等权利的普通人。新政权将来会采取行动防治感染,但从现在开始,歧视和迫害感染者的人,视为与迫害普通塔拉人等同罪行。包括提议出台歧视性法规。”
“好的。”拉芙希妮对于这个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丹尼尔显然是对泰拉的各种固有歧视关系嗤之以鼻,他肯定不会愿意看到好不容易解放的塔拉人又开始歧视另一个群体。
“最后,禁止一切民间武装。想保卫新政权的报名参加深池部队或者塔拉人民服务团,剩下的私人武装统统解散,谁私自组织武装团伙,等同维多利亚内应,发现就处决。”
“这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对吗?”
“我说了,私自组织武装,等同维多利亚内应。”丹尼尔给她一个“你担心这个干什么”的眼神,“为了外部干涉军打过来的时候后院不起火,我们决不能允许这些不稳定因素存在,我们有能力现在就把这些定时炸弹按死在源头。”
“好……好吧。”拉芙希妮点点头,“我会向他们转达的。”
“加油,我看好你。”丹尼尔拍拍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手势,然后爬出坦克,“来,换个位置,一会你来讲话,扩音器我已经装好了,开关就在车长塔外面那个话筒底下。”
拉芙希妮一边往车长位挪着,心里止不住的忐忑——她并不像姐姐一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此时还没得到足够历练的她作为替身都尚且不够周到,能担起宣布这些重大决定的责任吗?
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她心里不想再让这个亦师亦友的老兵看不起自己,她决定好好挑战一次自己的极限。
当然,结果并不使人意外——仅仅几分钟后,当拉芙希妮对着面前空地上集结了一大片的人,心里七上八下地宣告丹尼尔所说的那几条制度时,她还没说完第二条,声音就被淹没在了一片叫骂声之中。
“凭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放过那些维多利亚佬!”
“他们当初怜悯过我们吗?”
“感染者只会带来死亡!维多利亚人都知道赶走他们,深池也应该……”
看着满是怒火,言辞尖锐的这些塔拉人之中的“精英”们,拉芙希妮一时间被吓住了,有些说不出话来。就在她感觉自己背后开始冒汗的时候,从炮手那边的舱盖里探出身子的丹尼尔直接用自己的手枪对天开了一枪,同时一边把安装在车长那边的话筒杆折向自己这边,对着话筒大吼一声:
“都他妈给我闭嘴,谁再敢打断讲话,老子就把他的腿碾断!”
这句夹杂着冷硬德国口音直接了当的威胁让这里聚集的“社会精英”们瞬间噤声,然后,丹尼尔把话筒推回给拉芙希妮,小声对她说了句:“继续别停,不要让这些混蛋觉得你怕他们,我来给你当后盾。”
拉芙希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继续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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